这一天贴窗花,点蜡烛,挂灯笼,烧斗香。
街上已热闹好一段日子了。
孩子们,互相感召着,一个接一个,在成排的摊点间窜来窜去,蹦着跳着,转着圈。不时冒失地撞到小贩身上。小贩佯装生气,孩子们也不怕,扮个鬼脸,一溜烟混进密集的人群,也不知逃到哪去,只留下一串闪烁着的笑声,回响着,久久不散。
卖炒板栗或是爆葵花子的大叔阿姨,偶尔望见少了一把的原料,这时也只微微皱皱眉,虽然苦笑着,却也不恼,转头又是往锅炉里填了两铲热砂。暖暖的火光映在脸上,他们眼中跳动着欢快的火苗,晕开了红韵,翘起嘴角。
老人们聚在树下拉起家常,年轻人则忙着洗衣打扫,贴对联有时也会慌了手脚。
阳光洒在街道上,泻在屋顶上,抹在树叶上,氤氲着,浅浅地,静静流淌。
吆喝声,马蹄声,伴着不远处的烧烤香味,再掺和些西风的呢喃碎语,轻佻地骚动着每一颗渴望幸福美满的心。
新年,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。
215年前的今天,邪神被封印,长达14年又11个月的战争结束了。幸存者从废墟中站起来,欢呼着将这一天定为一年的初始。
欢歌起舞,为铭记往昔,为展望未来。
就连漂泊万里之外的游子,脚上粘着异乡的泥土,千流百转,也要回家团圆。所以现在怎会又不热闹?
“真喜庆呢。”金发少女蹲下身子,双手轻轻摸着一盏小巧的红灯笼,甜甜笑着。
“反正是最后一盏了,姑娘喜欢就送你了,当是新年祝福吧。”店主望一眼少女,取下灯笼,憨憨挠了挠头,脸颊微红。
“真的?太谢谢您了!”少女一把抱住灯笼,精致的小脸在红色灯罩上蹭了又蹭,笑容似三月的夜莺花绽放。
“是天使啊,我遇到天使了……”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,卖灯笼的汉子呆呆站着,久久缓不过神来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身材高挑的翼族少女忙站起身来,整理整理一身雪白的西装,笑着向伙伴打起招呼。
“是呀,好久不见,拉斐尔”。精灵小姐把灯笼小心放在桌上,神色激动,碧蓝的双眸闪闪发光。
“莉米娅姐姐我可想死你了!”龙族与精灵的混血儿欢呼着,小小的身影一头扎进精灵少女的怀抱,紧紧抱住莉米娅纤细的腰,紫色的双马尾快活地摆动着。
“劫,不可以胡闹!”黑发少女的责备声打断了两人的亲热,劫不情愿的松开双臂,乖乖坐回了位置。
“你也是别来无恙呢,潋小姐。”莉米娅顺了顺稍稍皱起的连衣裙,礼貌笑着。
“嗯。”黑发少女依旧闭着眼,但脸上写满喜悦。
“现在就差小莱昂了。”拉斐尔向莉米娅的杯子里斟满一杯金银花茶,随即望了望旅店外拥挤的街道。
“那个人要是也能来就好了。”莉米娅听罢,想起什么似的,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,抿一口茶,柳眉微锁。
一旁的众人听后窃窃笑着,一会儿却又都轻声叹气起来,齐声应和到“是呀。”
许久。
“该死的愚民,把路都塞的死死的,害本王都迟到了。各位久等了。”红发兽人愤愤坐下。
“小莱昂不会是迷路了吧。”拉斐尔瞥一眼头上冒着热气的莱昂,平静地品着茶。
“莱昂哥哥总是这么迷糊呢。”劫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,两条腿在桌下无聊地荡着。
“毕竟人太多了,迷路也难免。”潋若无其事地补充着。
“喂喂喂!本王可没有迷路,本王一直都在全力往这赶来好吧!不是都说了人太多把路堵死了……喂喂!你们好好听人说话呀!”莱昂拍着桌子,极力解释着,但众人都自顾自的,假装没有听见。
“莉米娅,你要为我做主啊!他们几个人都欺负本王。”莱昂两眼泪汪汪,像小狗一样望着莉米娅。
“嗯,嗯……我相信莱昂先生哦。”注意到莱昂殷切的目光后,莉米娅这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,一脸尴尬的笑容。
“果然,果然只有莉米娅你最疼本王。不枉本王听说你苏醒的消息后,立即千里迢迢来看望你。”莱昂激动地握住莉米娅的手,毫无威严可言。
“麻麻,开玩笑的啦,别当真了小莱昂。”拉斐尔放下茶杯道歉着。众人也露出略带歉意的的笑容。
“哼!本王的复国之路可来不得半点玩笑。”莱昂叉起手,转头向损友们翻了个白眼。
“总之,为庆祝莉米娅姐姐的苏醒干杯!”紫发少女话锋一转,举起杯子倡议到。
“喂,你杯子里的是茶吧。”莱昂无语地吐槽到。
“略。”劫吐了吐舌头,敲敲自己的脑袋,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“店主来两瓶白亚果酒。”拉斐尔站起来挥了挥手。
“来啦!”羊胡子男人爽朗地回应到。
“说起来那群人今年多了一位呢。”娜雅对一旁的露丝说到。
“是呀,而且是位漂亮的精灵呢。居然跟我们的娜雅差不可爱了。”露丝宠溺地揉着娜雅的脸,一脸满足。
“不知道那位精灵小姐是不是也很厉害呢?”安尼喝了口酒,拍拍身旁瘦小少年的肩,“你不知道吧银时小伙子。坐在那桌的人可是各个都厉害到离谱呢。那个兽人小子剑术一流,至今没人能接住他七剑,翼族姑娘体术精湛,几乎每局都是一招制敌,那对紫发和黑发姐妹包揽了近几年所有的诗赋大赛冠军……”安尼滔滔不绝地介绍着,少年望着不远处嬉笑的那群人,他感到很高兴。
“今年剑技比赛和体术擂台赛恐怕还是那两位赢吧。”安尼喝多了,说完这句话后便倒在桌上睡着了。
“我去把安尼送到房间里。”少年单肩撑起比自己高大好多的兽人。
“有劳你了,小银。”露丝微笑着,“需要帮忙吗?”
“不用了,之后我也想一个人转转,先告辞了。”少年的脚步有些急促,近乎是兴奋地喃喃到,“我也想去切磋切磋呢。”
“唉,今天真是羞死本王了,居然输给一个人类。本王七殇剑法的第七剑居然被接住了,虽然没使用全力,但……太丢人了!你敢信他居然用手指接住我的剑,用手指啊!”莱昂气急败坏,跺着脚发起牢骚。
“有这等事?没想到今年这么有趣。我也碰上对手了,虽然打到正起劲,我刚要认真,擂台碎了就是,最终没分胜负。”拉斐尔甩了甩手腕,笑着回忆到。
“哈哈哈!‘六天’的我们都老啦,特别是莱昂哥哥。”紫色的双马尾摇动着,打趣道。
“大概吧。”潋轻笑一声,今天她也输了。输给一个路人脸的,名字像开玩笑一样随便的人类。
“只有莉米娅姐姐赢了呢。”
“是,是吗?”莉米娅点起了手上的灯笼,放飞到天空。
“不会又在想某人吧?”拉斐尔坏笑着。
“是呀。我好想他。”出神望着天空无数泛着红光的灯笼,,连绵不断,似横亘天涯两极的长河,浩浩汤汤流向远方,莉米娅长叹了口气,“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面。”
听罢无言,众人都静静祈祷着什么。
“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。”少年倚在河畔的栏杆上,仰头望向天空,今夜星光璀璨。
“怎么了吗?”露丝舔着集会上买来的苹果糖,也望向苍穹。
“我知道这世界并不完美,有人欢笑就必然有人哭泣。那种不完美我也早就习惯了,毕竟世界本就没可能为所有人而美好。”少年将手高高举起,伸向无尽的星空,一盏灯缓缓从不远处飘起,追随着融入红色的天河,“就像今天,当我们在这里谈笑时,我想也总该有人无法与家人团聚,无法享受这欢乐的气氛,比如说戍守边疆的战士,比如说扎根异地的医者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露丝不觉低下头。
“但!”少年突然用力将手握紧,打算抓住什么似的,目光坚定,嘴角上扬,神色激动,“但这值得,不是吗?为了所爱者的笑容,为世界倾注心血,这值得!这就够了。抬头望见一颗星,一盏灯,他们也该在笑。现在为和平牺牲的灵魂在笑,现在继承英雄遗志的勇士在笑,坚守在岗位上的工作者在笑,’六天’在笑,我们也应该笑。所有为世界祈祷者都应该脸上带着笑容,他们对世界微笑,群星闪亮是世界在向他们回礼。我也许喜欢上这样的世界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露丝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,甜甜笑着。
“看!是烟火!”沉默许久的娜雅兴奋地扯着少年的衣角。此时露丝已随便找了个理由跑开了,或者说躲在暗中观察。
“是呀,真美。”一声接一声爆竹声响,呼唤着新的希望。
“那那个,傻子。”烟火的光芒映在娜雅脸上,看不清红晕。
“嗯?”少年转过头。
“算了,也没什么。”少女仓促地摇摇头。
“这便是希望呢。”少年感慨到。
“嗯,是,是呀。”少女小声应和着,“明年我们还会来看吗?”那后面的一句声音就更小了。
“当然。”少年毫不犹豫。
“谢谢。”烟火声掩盖了这句难得的道谢。
“没事。”少年笑着,他没去看那张害羞的脸。
烟火在夜空绽放,歌声再度响起。
所有人都凝神注视着,谛听着。
是喜悦,是幸福,是美好的祝愿。
“所以为世界送上美好祝福吧。”
“所以为世界送上美好祝福吧。”
兰丁,正如不远处莉米娅一样笑着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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